义宁元年的冬天来得又早又猛。长安城内外,尚未从易帜的震动中完全恢复,便已覆上了一层肃杀的寒霜。秦公府户曹参军的官廨里,炭盆烧得正旺,却驱不散杨军眉宇间的凝重。他面前的几案上,摊开着关中诸郡县陆续报来的户籍、田亩、粮储的初步核查简册,墨迹犹新,数字却触目惊心。
“京兆、冯翊、扶风、上洛……十一郡初步呈报,在册户数总计不足三十万,较之大业初年簿册所载,十去六七。”杨军指着自己整理出的汇总简表,向对面的房玄龄和杜如晦陈述,“隐户、逃户、死于战乱饥荒者,不可胜计。田亩荒芜近半,尤以近洛阳之潼关诸县、近陇山之扶风北部为甚。官仓存粮,扣除军需及必要赈济,仅可支撑长安及京兆要地至明年春末。”
房玄龄轻叹一声,抚着手中温热的茶杯:“凋敝至此……大业年间征役无度,三征高句丽,开运河,建东都,已是民力枯竭。炀帝南狩后,关中又迭遭旱蝗、兵燹,能有此数,已非易事。”他看向杨军,“杨参军月余之间,能理出此等头绪,殊为不易。这些数字,便是日后均田、租调、征役之本。只是,恢复非一日之功。”
杜如晦更关心现实压力:“户数减少,意味着赋税、兵源锐减。存粮只够到春末,而春耕需种子,青黄不接时需赈济,若再有战事……”他没有说下去,但意思明确。新生的李唐政权,根基远比看上去脆弱。
“更麻烦的是豪强隐匿。”杨军补充道,翻开另一卷记录,“据查,渭北、陇山脚下,多有坞堡林立,收纳流民,占垦荒地,却不入版籍,不纳赋税。其首领或为前朝失意武将,或为地方大族,拥众自保,少则数百,多则数千。此次清查,多有敷衍推诿,甚至武力抗拒我派去的胥吏。”
正商议间,门外亲兵高声禀报:“二公子到!”
李世民一身玄色常服,披着裘氅,带着一身寒气踏入室内,脸色沉肃,不见往日爽朗。他挥挥手,示意起身行礼的三人坐下,径自走到炭盆边烤了烤手,开门见山:“陇右急报。薛举尽起陇西之众,号称二十万,以长子薛仁杲为先锋,已出陇山,前锋直逼扶风郡治雍县(今陕西凤翔)。其势汹汹,意在趁我长安初定、根基未稳,一举东进,夺取关中!”
消息如一块寒冰投入炭盆,室内温度仿佛骤降。虽然早有预料陇右薛举不会坐视李唐坐大,但没想到来得如此之快,如此猛烈。
“二十万必是虚张声势,然薛举父子骁勇,陇右骑兵精悍,其军数倍于我可速调之兵,当是实情。”杜如晦最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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