承平元年,二月中,夜已深。
紫微宫,养心殿东暖阁。鎏金蟠龙烛台上的蜡烛燃去大半,烛泪堆叠如珊瑚。年轻的天子赵成并未就寝,只着一袭玄色常服,倚在临窗的暖炕上,手里把玩着一对温润的羊脂玉球,目光落在窗外沉沉的夜色里,似在倾听洛京遥远的市井余音。
御前安静侍立着两人。司礼监掌印太监吕忠,依旧低眉顺眼,如泥塑木雕。稍前半步,跪着一个身着赤色麒麟服、腰佩绣春刀的精悍男子,正是北提举司(原北镇抚司)提举骆思恭。他声音压得极低,却清晰地将近日京中大小事宜,尤其是崇仁坊韩国公府与清平坊沈尚书府的动静,条分缕析,娓娓道来。
“……平康馆道士之事,承天府尹崔呈秀确已密报顾阁老。顾阁老当夜召集其子顾秉谦、礼部高尚书、鸿胪寺徐卿等密议,认定此为沈砚清、赵孟景等清流设局,意图污蔑构陷,搅乱科场,其心可诛。彼等议定,暂不动作,静观其变,但暗中已遣人监视平康馆,并开始搜集可能与清流有关的‘线索’以备反制。”
“沈砚清处,自那陈文若夜访后,其与幕僚亦密议至深夜。幕僚多认为是顾党嫁祸之局。沈砚清虽表面安抚陈文若,言必面圣,实则已暗中布置,一面查访与顾党亲近士子是否接触过道士,一面草拟弹劾礼部、承天府渎职致流言四起的奏章,欲抢先发难。”
骆思恭顿了顿,继续道:“齐国公府二公子陈文若,回府后与其父兄立下赌约,以今科能否中甲榜为赌,其父陈宗林已立字据。此外,陈文若离沈府后,曾密会越国公后裔姜忠焕,与其剖析武场策论可能方向,言及北疆用兵及与漕银折色、统购统销国策关联,见识……颇为不俗,迥异其平日纨绔之名。”
听到这里,皇帝手中转动的玉球微微一顿,嘴角勾起一丝极淡的、近乎玩味的弧度。他目光依旧望着窗外,仿佛自言自语,又似在问吕忠:“吕伴伴,听见了?这洛京城,白日里是锦绣文章、太平盛世,到了夜里,可是热闹得紧。一个来历不明的道士,几句真伪莫辨的‘风声’,就能让朕的股肱之臣们,如此费心劳神,各自盘算。”
吕忠躬身,声音平和无波:“主子圣明。大臣们各为其……为朝廷计,难免思虑多些。”
“各为其‘党’吧?”皇帝轻笑一声,收回目光,看向骆思恭,“那道士,可还安稳?”
骆思恭头垂得更低:“回主子,道士仍在平康馆‘听竹小筑’,深居简出。期间确有两拨人暗中接触,一拨似与国子监某司业有牵连,另一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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